第60章
  但那不是四月的错,四月对他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,他心里又不是不清楚,叶子什么的也都是借口。
  其实是他自己有问题,是他歧视他,觉得他这样笨的人,自己就算戏弄一下也不会怎么样。
  不然他也不会歉疚成这样,就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有很大的问题。
  陈槐安……陈槐安也清楚,不然他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了。
  迟潜忽然有些恍惚。
  原来,歧视滋生恶意吗。
  所以做不到尊重,走不到一起,连一丝解释的欲望和勇气都没有。
  “邹昀,你是不是,其实很在意这件事情?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没有说话啊。
  迟潜心里明白,那意思就是在意了。
  邹昀会在意他讨不讨厌自己。
  但是他自己却不会在意秦妙讨不讨厌自己。
  究其原因,秦妙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,而自己对邹昀而言却不是。
  不是啊,他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,迟潜略微有些出神地想。
  邹昀是哭了吧,头垂的那么低,也许……也许他还很重要也说不定。
  “邹昀,我再问你个问题吧,问完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来找你。”
  “你刚刚说,你等一下就回答,没有说要问问题。”邹昀闷闷开口。
  迟潜的表情罕见破裂了一分。
  这家伙,不该灵光的时候脑袋又突然这么灵光干什么。
  他破罐子破摔,直接问了出来:“我不管,你就说零七年过年时候,院子里那个雪人是不是你堆的?”
  “……是不是我堆的,你那么聪明,难道不知道吗?”他开口说话,声音没了刚才的弱气,似乎恢复了往常,十足的羞愤。
  他那么聪明。
  迟潜忽然想笑,他坐在地上挑挑眉,“我知道,我当然知道。”
  “那你还问?”
  “我的意思是,从你堆了那个雪人之后,我就不讨厌你了。”
  邹昀一顿,愕然僵住。
  他抬头,迟潜就坐在他前面的泥巴地里看着他,说不出的狼狈,其实他压根就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一种神情,但也正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,所以就只能靠听,所以这句话听起来才会这么的动听。
  从小到大,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真诚的语气和他说话。
  没有嫌弃,没有厌烦也没有虚情假意。
  邹昀听得想哭,即便是他已经掉了很多眼泪了。
  “现在,我可以回答你了。”
  迟潜抿抿唇,声音低了一些,“我就是来找你的。”他说着,顿了一下,偏过头道:“其实我知道是那个姐姐对你不好,是我错了,不该说那些话。”
  “对不起,邹昀。”
  “希望你不要生气。”
  他脸红了一瞬,“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,也希望你原谅我。”
  靠!
  邹昀一下子蹦起来,“迟潜你!”他话还没说完,突然意识到什么,身体僵了僵。
  迟潜瞳孔一缩,条件反射的往草丛那边一瞥。
  还好,没什么动静。
  !
  “你不要……”
  邹昀愣愣地看着他,还没等他把话说完,忽然伸手把他一捞,“快跑!”
  “动……”
  黄浦江畔的夜空有无数的星挣破夜幕,仿佛要和少年一同狂奔在通往晨曦的通途之中。
  陈槐安无言地站在原地,头一次觉得自己夜视好其实并不是一桩好事,至少此刻他望着远处两个人相握的手,会觉得异常刺眼。
  一直到迟潜经过他,坚定地握起他的手之前,他都是这么想的。
  迟潜气喘吁吁,也许是太过紧张,所以一双眼睛异常明亮,他冲到他身边,手心粘腻又温热,不知道是泥还是汗,又或者两者都有。
  无所谓了。
  他道:“陈槐安,快跑,有鳄鱼!”
  “什么?!那是鳄鱼!”邹昀一边向前狂奔一边后知后觉的大叫一声。
  陈槐安当然知道这里没什么鳄鱼,但他不知道是忘记说了还是就只是不想说,活了十七年,他还是头一次没有任何思考的,就只是这样被牵着手往前跑。
  黑暗里,他微微勾着唇笑了。
  感觉,蛮不错的。
  自以为在逃命的两个少年当然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,他们就这样一直跑到南场那个破铁栅栏才堪堪停下来。
  三个少年牵着手总归有些尴尬,尤其是迟潜,左一只右一只,没一只手闲着。
  迟潜心跳得飞快,手下很快松开,他飞快看陈槐安一眼,后者安安静静站在那里,像是在思索着什么。
  他悄悄松了口气,继续大口大口喘着气儿。
  邹昀靠着一根铁棍子,满头的汗,他睁一只眼,喘着粗气问他:“迟潜,你,你怎么知道那是鳄鱼?”
  迟潜眨眨眼睛,下意识看向陈槐安。
  陈槐安就笑了,“你看我干什么?”
  “我可一句话没说。”
  他说着,想到刚才又觉得有趣,“我,跟着你们跑,可乖了呢。”
  邹昀在旁边看着,简直目瞪口呆。
  这是陈槐安?
  那个嘴里撬不出一句话的小怪物?
  大晚上的,不是见鬼了吧。
  迟潜也忍不住跳了跳眼皮,他面对他,认真说:“陈槐安,你正经点,我和邹昀都看到了,那草丛会动,我觉得里面真有鳄鱼。”

+